杨薄荷

5. 我们相爱吧 - 3

一秒、两秒、三秒。

隔壁监控室，导演连同数十号工作人员一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关注着客厅传来的画面。

就势亲下去，毫无疑问会成为这期收视high点；见招拆招挡回去，后期配个特效也能有不错的效果，真人秀抛梗接梗，最怕就是空气突然安静，而我们久经沙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飞扬跋扈的鬼老师，居然，就这么当场石化了。

时间进入第五秒。

全场诡异的沉默中，导演颤颤巍巍地拿起对讲机，眼睛没舍得离开监视器里仍相互僵持的两人。悲愤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心都在滴血：多好一个爆点，眼睁睁即将被自己亲手裁掉。

“卡！”

这一幕真要播出来，对两边经纪团队都不好交代，最重要是势必抢了M和N的风头，反而会让节目组骑虎难下，有争议的片段，只好就这么删掉。

白敬亭闻声，率先松开手插回口袋，任怀中的人依靠着自己的肩膀，耸了耸肩，看似不明就里的模样。

谁也不打算先开口。

对讲机传来导演的声音：“收音筒入镜了，入镜了。”

现场PD究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当即明白这是在给嘉宾打圆场，见鬼鬼盯着小白，姿势不变仍未回过神来，赶忙顺着导演的话：“刚刚打光师也穿帮了，这样，大家先休息一下。”

一声令下，乌压压一片众人散去，化妆师凑过来给两人补妆。

此时吴映洁也总算结束了天外神游，飞速跳下沙发站好，大感丢脸。

“跟你开玩笑，当真了？”

身旁的人悠悠然开口，好似事不关己，一贯戏谑的语调，又像是解释给一旁的外人听：“我也不能老是被你反撩啊。”

吴映洁瞠目结舌。

这人是怎么用这么无辜的眼神说出这么讨打的话的？

浑浑噩噩的状态一直持续到补拍完M和N把他们送出门的场景。小黑屋单独采访也结束，吴映洁几乎是一路冲到了化妆间，围在白敬亭身边的一群人眼瞧闯入的是她，识相地火速退出。

“你刚刚什么意思？”

没等人走净，她便急不可耐地开口。

白敬亭坐在化妆镜前，余光早已瞥到门外那个身影。

按她的性子，是会来说个明白，现在她终于来追问自己是什么意思，却不会知道其实这个问题，连他也在问自己。

或许……只是身随心动，心里那么想，就那么行动了而已。

从很早前耳闻她与别的男人绯闻起，从今天早上看到她的第一眼起，脑海中就始终有一个遥远的声音在暗暗提醒自己，直到再一次近距离地面对这张笑脸，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留住她。

再不做点什么，就要失去她了。

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危机感和今天面对问话她闪烁其词的态度让人下了决心，于是第一次，不顾镜头，不顾围观，他抓住她的手，在一片骇然中，道出了真正的心意。

自此无憾。

看到越来越近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后，刚才在客厅拉住她那一刻的紧张似乎一下子又从心尖窜到了耳根。

她的反应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猜她可能会被自己的主动惊到，却也没预想到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一次在工作外看到吴映洁无措的样子，秉着好奇心一丝若有若无的小小成就感，突然觉得……

这种“反客为主”的滋味，也不错。

白敬亭稳住心神，纵然内心云海波澜翻涌，面上仍旧是平静的模样。

“我可以有什么意思吗？”

那人一点没有被质问的自觉，慢吞吞站起来，慢悠悠转身，风轻云淡的样子，让原本理直气壮的另一方反倒慌了阵脚：“你你你，你可不能胡来啊。”

“没胡来，”白敬亭双手插入口袋，道：“你不是说今天为我现场恋爱教学么，我这也是举一反三，即兴发挥。”

他说的是中文吗？怎么自己听不懂？

吴映洁有些气急，却说不清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朝他又走近一步：“鬼扯！什么即兴发挥，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样子让我有多尴尬？你知不知道如果这段放出去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在台北那个新闻已经够糟糕了，我和你好不容易才撇清楚，今天也是抹不开面子才和你一起来做节目，居然还还还摆我一道，白敬亭你到底想干嘛？”

她噼里啪啦一通训话，那人却似乎毫不上心，反而对她头顶的半丸子头更感兴趣。

头顶那朵小蘑菇跟着她讲话一颤一颤的，他忍不住食指凑上前，戳一下，再戳一下，好玩儿。

“哎呀！你先不要闹了！”吴映洁见这人愈加不着调的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简直要跳脚。

见此情状，白敬亭终于知道收回散漫，不过开口前视线还是漫不经心地游走在她手边的台面上。化妆台摆了一本今天的台本大纲，封面是节目logo和他俩的名字：

「鬼鬼&白敬亭」

「我们相爱吧」

眼睛在那排字上留恋片刻，再回头，面前的女生依旧杏目圆瞪，气鼓鼓的脸颊泛上了些许红晕，还在等他的解释：“你可不可以严肃一点？”

……解释什么？要如何对她解释？

台北的新闻是真的，他想要靠近她是真的，不想她和其他男人有牵扯，不想她永远不懂自己的心意是真的，就连喜欢她因为自己而惊慌气急的可爱样子，也是真的。

看她认真的神情，白敬亭意识到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在捉弄她。

“我挺严肃的，我——”

刚要说下去。

“小白。”

不知何时经纪人已站在门口，打断了男生的话，示意离场的时间到了。兴许听说了刚才的事，又或许目睹了他们的对话，脸色有点不太好。

白敬亭不得已，收敛心绪拿上外套往外走，经过吴映洁身边又突然想起什么。

忽而倾身，在她耳边低语：“反正还有机会，我们以后再聊。”

女生讶异地抬起头。

“再见。”

他唇边一抹意味深长的暧昧微笑，说完便向经纪人示意，一同走出房间。

吴映洁今天第二次愣在当场。

她大略知道他目前这部戏得拍到年底，艺人档期由不得自己，很多是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就敲定好了的，再来明侦第三季因为想谈上星播出，复档时间不知推到何时，他行程比她紧张更甚，哪来的自信说“再见”？

胡思乱想中助理小PO又来到门边，按捺不住兴奋，报告说她最中意的孟导那部新话剧试镜通过，同组均是几个在戏剧届颇具分量的名字，接下来几个月就可以开始做准备。

听到这个消息，吴映洁好像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联想方才她面对白敬亭的反应，小PO踌躇好一阵儿，支支吾吾地补了一句：

“还拿到一个小道消息，孟导那部戏男二号定了，是……是白敬亭。”

“轰隆——！“

平地一记惊雷，让吴映洁彻底清醒过来，也彻底扰乱了心绪。

明明还在盛夏，明明刚过年中。

她却隐约有预感，2018年搜索栏自己的名字后面，怕是再也逃不开白敬亭这三个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