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白短篇 | 不说情话
不说情话
日子闲散，光阴漫长。
人世很短，而你在身旁。
1.
去爸妈那里吃了顿饭，两个人开车到家，已经是该睡觉的点。
都还在懵圈的状态。
白敬亭径直去卧室换衣服，吴映洁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一时无话。
翻出医院的报告单，读一遍，再读一遍。
哭了。
准确来讲，她是自己把自己吓哭了。
今天整一天过得稀里糊涂，大概去了医院，做了检查，然后给爸妈打了电话，当即要他们晚上回家庆祝。消息来得突然，一天里晕头转向的，直至现在坐定，高兴劲儿缓过来，才想起伴随而至的另一面事情。
吃完饭的空档，婆婆单独拉过她的手，零零碎碎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描述当年生产的艰辛，大倒苦水，把她听得心惊肉跳，连同白天在医院见识的临产产妇撕心裂肺的叫声，全都有了感同身受的意味。
她本就吃不得痛，每月的几天肚子稍不舒服都很难捱过，此刻怀孕前做的功课一股脑涌进脑海，分娩顶十级的疼，看演示图就觉得可怕，关键是现在一切疼痛有了确切的预告，如何也躲不掉了。
牙齿左边长了智齿，她就是怕痛才一直拖着不去拔，结果医生说为了宝宝健康，孕期就算牙痛也得硬抗着了。
心里那个悔啊。
都说孕妇多思，此话不假。
光这么想着想着，就有了湿哒哒的泪意。
白敬亭放好洗澡水走出卧室，看吴映洁默默坐在客厅里，半天不见动弹。
以为她是太高兴没回过神，走近了刚要打趣，对面人抬起头，眼里分明有泪光闪烁。
一下子慌了。
——怎么了？
他蹲下来，握住她的手。
——我……害怕。
怀胎十月，哪会有电视上演得那么轻松，期间有各种各样的关卡要过，她一向冒冒失失的，万一保护不好怎么办？
讲起医生说要历经的辛苦，一双大眼睛盛满水光，扑闪扑闪，就要掉下泪来。
他手足无措。
这人嘴拙，平日里损人逗贫没个边儿，亏着她不计较，但真若不高兴了，只有自己笨手笨脚地哄。他最见不得她哭，这下好了，丝毫不能招架。
——都怪你。
她说。
——都怪我。
他答。
以往她不小心磕到碰到，他能说桌椅不长眼；看电影看哭了，他能说怨演员演得太好，可惜四处偷师仅学个皮毛，这会儿哄人的功夫忘个精光，只有乖乖认怂。
微微开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不舒服，她害怕的疼，是都要怪他。
他拍拍她的手，半天憋出两个字。
——别怕。
——你说得轻巧嘛。
再过三五天他就要进组拍戏，一走两三月，留她一个人在家，等再回来，肚子都要起来了。她搬来北京时间不长，相熟的朋友并不很多，因为怀孕，工作势必减产大半，还有些计划要推迟，这些都是她不得不做出的让步。
她这样低低地念着，话里，第一次有了委屈。
沉吟片刻，他提议道：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
摇头。
——不要，那里太热了。
他新片在泰国取景，拍完戏还要照顾她，会让他分心。
是性情能大收大放的人，常常宣泄一下就好，怕归怕，绝计说不出来怕疼不生了这种赌气的话的，况且，看他小心翼翼又愁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实在很有意思。
其实心情早已平缓下来。
他思来想去一阵，说：
——那，我们回台北休息一阵？
北京的空气总不见好，她独自在这边，出门或闷在家都不放心，台北有朋友，环境她也更熟悉些。
——我拍戏不在家，台北有妈妈照应你，多少放心一点。
她听他认真盘算起回台北的事情，偷偷地，破涕为笑。
他从来不觉得她胡闹。
他是真的在想办法。
——好。
于是听见自己这样说。
他松一口气，抬起手，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那你还是别哭了。
——你再哭，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看他可怜巴巴的样子，笑了。
——好。
2.
台北的家有阵子没住人，白敬亭提前请了阿姨过来打扫。
不满三个月，按习惯还不能对外说，两家人商量一番，干脆就安心在这里待产。
这段时间她晨吐严重，贪觉，天天恹恹地窝在沙发里，他说要好好陪她，当真连打电玩的兴致也无，整天在家里摆弄来捣鼓去，要么就拉她出门，精神抖擞，劲头挡不住。
见过台北的医生，第一次来母婴店。
店员们一眼认出他俩，吴映洁被周围目光盯得有点羞窘，白敬亭背着手，倒是逛得饶有兴致。
一些母婴用品确实都太早，转了一圈，他看中一个小木马。
她拦住他，说反正将来要回北京，搬来搬去多麻烦，先不要买了。
他想了想，作罢。
不甘心空手而归，结账时还是买了一大箱乐高。
吴映洁瞟一眼盒子上的说明：
[适用年龄范围：9～99岁]
切，根本是他想玩才对。
晚上去夜市，旁边穿校服的几个女生发现身边站的是他们，藏不住兴奋低声讨论着。
——是鬼白夫妇鬼白夫妇！
——我们居然见到真人了嘤嘤嘤。
——还是不要偷拍啦这样会不礼貌欸。
——那要不要去找他们合影？
——谁去讲？
——我不敢啦。
——我也不敢。
真可爱。
她被他牵着手站在身边，余光看她们雀跃的样子，悄悄笑起来。
终于一个女生被大家推出来，战战兢兢。
——请问一下……可以合个影吗？我真的好喜欢你们哦。
她看他一眼，没想到他大方答应。
——可以啊。
女生们围成一圈，他将她护进怀里，配合地对镜头露出笑容。
——鬼白Forever！
——要幸福！
——爱你们！
小姑娘道完谢，背着书包叽叽喳喳散去。
他和她对视一眼，笑弯了腰。
——你老公是明星啊？
蚵仔煎摊的老板不认识他们，好奇。
——对呀，我嫁了个大明星。
她笑呵呵应。
老板娘凑热闹。
——小伙子可以的，对你这么体贴，难得啦。
他听不懂他们讲的台语，要她翻译。
她藏住笑。
——他们说旁边那家冰淇淋很好吃。
——我才不信。
——是真的啦，我好想尝尝看。
——那么冰，吃坏肚子怎么办。
——我可以含化了再吃。
他弹一下她脑门。
——你怎么这么有招儿啊？
——就一次，最后一次。
楚楚可怜。
他叹口气，已经被她拉到隔壁的冰淇淋车。
——哼，我得跟你一帮朋友都报备好，我不在的时候不准带你开小灶。
说着，乖乖拿钱包。
——不是说怀孕喜欢吃酸吗，怎么到你这儿就是乱七八糟小零食呢？
——我这是特殊个例。
好嘛，伶牙俐齿有长进。
他不情不愿舔一口递到嘴边的甜筒。
——拿你没办法。
她笑嘻嘻的，扮个鬼脸。
3.
没办法。
他总是没办法。
有次小何子一行人来北京，她和他一起在家里招待朋友们。
小两口乐呵呵地下厨做饭，大家聊起以前的事，他没少被笑话，可惜有她压着，怼人都没了气势。
送客人到门口，临走了，撒老师坏笑着，友情提醒：
——小白，老婆这么个宠法，以后可是自己吃苦头啊。
他任她腻在自己怀里不松手，笑眯眯的，眼角几道褶。
——我拿她没办法呀。
他说。
4.
临走前这几天他除了闲在家里，中间要去趟上海出席活动，承诺当天去当天回。
晚上打来电话，说航班延误，要再晚一些，晚饭不要等。
她回复说不着急，实在不行就在上海住一晚也好。
结果临睡时，门铃响了。
他站在家门口，鞋子被雨水打湿，模样有些狼狈，看见她，露出开心的笑。
若无其事讲起想办法改签了航班，下着大雨开夜车回来，她听得又担心又后怕，得知他还没吃饭，气鼓鼓，转身做宵夜。
嘴上停不住数落。
——我在家呆着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这么不放心干嘛。
他从后搂着她，嘟囔着，有点委屈。
——马上要走了，就是想多看你一眼。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好不好？你想想看还是夜路还下着大雨幸好是司机师傅来开要不然你爱开快车我真的吓都要吓死了……
——别念我了。
他止住她切菜的动作。
把人圈进怀里，威胁道：
——你再念一句，我就亲你一口。
她瞠目结舌。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子啊？
话不多说，亲脸颊。
——我明明担心得要死。
亲额头。
——喂！
亲嘴巴。
她多讲一句，他就多亲一下，到最后只有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看这个人，明明有的是办法。
——……耍流氓。
她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
她也没办法。
5.
早上醒来，床另一侧已经空了。
洗漱好跑去厨房，牛奶和三明治被特意摆在微波炉边，要她热了再吃。
打发掉早餐，无聊得很，在家里四处溜达。
不知何时，家里桌椅边边角角都被人包好了，书房里摊了一摞育儿书没来得及收，大片繁体字，他也不怕不习惯。
百无聊赖。
客厅，在钢琴上敲了几个音符。
[哆来咪 发发 唆唆]
我的家庭真可爱。
——这个谱简单。
他在家时路过，瞅了一眼谱子便说。
——我只记得开头。
她试着弹下去。
——有个音错了。
白老师很专业的。
——我本来就不会弹嘛。
——我教你。
他拉她坐在腿上，好脾气手把手教她弹。
[哆来咪 发发 唆唆]
我的家庭真可爱 整洁美满又安详
姊妹兄弟很和气 父亲母亲都健康
虽然没有后花园 春来秋回常飘香
虽然没有大厅堂 冬天温暖夏天凉
弹了没几下，停住。
垂头丧气。
兴致索然。
她靠在钢琴边，环顾空荡荡的家。
果真像已婚前辈说的，恋爱时，分别是想念，结了婚就会变成空虚。
少了另一半的那种空虚。
6.
茶几上的乐高搭了一半。
昨晚她催他睡觉，他搭得专注，棕色小木屋初见雏形，一男一女两个小人站在门前。
她看他在积木堆里扒拉一会儿，找到一个小孩子小一号的模型，放在两人中间。
一家三口。
院子里有白色秋千，晨光下绿草如茵，它静静等在那里。
是回台北第二天，她睡午觉被屋外的说话声吵醒。
迷迷糊糊走进客厅，他正指挥工人们把木工活搬出家，向他们一一道谢。
见她起来了，一脸骄傲地指着院子。
——你看，给你做了个秋千。
夏末，他额头细细密密一层薄汗。
早上他离家那会儿她还没起来，隐约听见外面叮铃咣当一阵响，估计是在手忙脚乱地做早餐。
最后感觉他来到床边。
他没舍得叫她起床，只摸摸她的脸。
——你在家好好的，乖乖等我回来。
睡得正香呢，“嗯”一声，算是答应。
他不放心，又把嘱咐强调一遍。
——听到没？
——知道啦。
她睁开眼，给了个面子。
这才算好。
拎着行李箱，走了。
你瞧这个人，嘴笨的啊。
她窝在秋千里，笑着摇摇头，脚丫覆在浅草上，晃啊晃。
清风徐来，有虫鸣花香。
恍然觉得，这满庭满院，都是他讲的情话。
——唉。
倚在藤栏边，轻叹一口气。
老公不在家的第一天，想他。
—————全文完—————
碎碎念
独立短篇/平行世界/请勿上升/看过就好
原本想在8.11做生日贺文的，拖到现在总算发了出来。
脑洞三部曲之三等明侦三有新糖再出来刷存在感吧，感觉最近把爱都耗在他俩身上了，灵思枯竭_(:з」∠)_
番外/脑洞/小甜饼还是会慢慢填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欢迎想起来的时候回来看一看，比心～
最后分享一下很喜欢很喜欢的一段话，青春时读到，几乎定下了我对一份爱情最向往的基调。照着当年心动的想象，写出这篇属于鬼白的短篇故事，盼望你也能有相似的心情。
原作者丁小道儿，不过这个名字已经找不到她最新动态了哭唧唧。
吻你的眼睛，爱你看到的世界；
吻你的耳侧，爱你听到的声音；
吻你的唇角，爱你全部的心情。
是的，我们注定相遇。然后，努力地，努力地相爱。
就是这样，让我们的爱情，细一点，长一点，美一点。
大抵就是这样❤。
▷ 请勿无授权转载
Copyright © 2017 YANGBOHE. All Rights Reserved.
